“這是我個人的秘密，無可奉告！”黃藥師鐵青了臉色。

幾雙眼睛緊盯著黃藥師的臉，似幾支箭緊緊追隨著黃藥師。只剩下太師椅上安然入睡的老頭，輕微的打著鼾，絲毫不被周圍的氣氛所驚擾。

“好，既然這是秘密，那我也不再追問。”唐元探究的目光在黃藥師身上掃過。

這是一聲尖細的男人聲音從院子中傳來，“黃士仁，你給我出來，你這個挨千刀的，你就那樣把我就扔在路上你自己跑回來了……”尖細的聲音微微透出哭腔。

這時黃藥師的臉色一下子冷到極點。

而那個清秀男人已經跑到了屋內，看見黃藥師，也不顧那麽多的人，便哇的一聲哭起來，邊哭邊咒罵狠心負義的黃士仁。

“阿德！你給我滾出去！”黃藥師顯然已經憤怒到極點，將被驚住的阿德一把推出去，令站在一旁的管家把他拖走。

外面傳來阿德的哭喊聲，突然哭喊聲停下來，阿德一臉怪象的站在門口。

阿德仔細打量了一下屋內的人之後，突然詭異的笑起來，指著女扮男裝的夢璃說道，“哼，我道是為了什麽把我丟棄，原來是又看上了新人。”說著便沖夢璃走過來。

黃藥師緊張的看著阿德，正要上前護著夢璃，卻不料已被楚靈搶先一步，擋在夢璃面前。

過了好一會，阿德才尖聲笑起來，驚醒了旁邊酣睡的老頭。老頭睜開眼，看看這怪音的來源，見怪不怪的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。

“姓黃的你聽著，你這輩子都甭想甩掉我，我手中握著你那麽多把柄，你以為你還能逃得掉嗎？”阿德仰頭大笑，夢璃嚇得躲在楚靈身後，沒想到第一次出山竟會遇到這樣的場面，實在是罕見。

“阿德，你聽我說，聽我慢慢解釋。”黃藥師慢慢向阿德走去，臉上滿是愛憐。

“不，你別過來。”阿德看到黃藥師笑著走過來，卻渾身哆嗦起來，“啊……”

一聲尖叫後，便閃到楚靈身後，楚靈完全沒有反應過來，整個身體擋在夢璃與阿德前面，想要阻止阿德已來不及。

“我知道，你想殺我，沒那麽容易。”阿德聲音突然不再那樣尖細，反而像一個正常男人一樣，甚至，聲音中略帶一點磁性。

“你若敢殺了我，你兒子也會跟著完蛋！哈哈……”阿德突然怪誕的說道。

“兒子？”

“兒子？”……

幾人異口同聲，甚至連黃藥師也驚訝無比，自己從不近女色，怎麽會突然冒出個兒子！

“阿德，你不要亂說，你知道，我的心裏只有你。”這話從黃藥師口中說出來，怎麽聽都覺得別扭，“我怎麽會有兒子，你又不是不了解我！”

“哈哈，難道你忘記了？兩年前，你在邢家莊所做的一切，難道你都忘了嗎！”阿德幾乎是吼出來的。

“邢家莊？”黃藥師陷入回想中……

兩年前，邢家莊外的一條河上，不知從哪裏飄來一具死屍，結果後來，凡是飲用過河水的村民突然便患上了一種奇怪的病癥，走起路來如同夢游一般，整日游囈不停，直到最後，不眠不休精力衰竭而亡。

莊裏所有人都怖劇不已，染病的人越來越多，後來請來巫師做法也毫無用處，只得全村的人把錢全都拿出來，派遣莊裏的年輕人到外面去尋求名醫。

當時莊裏很多青壯男子大部分已經為怪病所困。

有一位名喚百靈的女子，看到家人被病痛折磨，心中不忍，於是女扮男裝也跑出去請求名醫的診治。

當時她聽說黃藥師的大名，但深知黃藥師一般不會親自出診，但是當時莊裏的情況已經不容許再多耽擱。

於是她悄悄混入黃府之中，幾日之後終於見到傳說中的黃藥師。她只知傳說中的黃藥師為人正派，從不近女色，但又怎會知道，黃藥師不近女色卻是另有隱憂！

黃藥師看他生的面貌清秀，一副惹人憐的模樣，便已對他上了心。

終於一日酩酊大醉之後，竟然強行糟蹋了她！可憐那麽一個姑娘，千辛萬苦只想為村人尋得名醫，卻要付出自己一生的清白！

第二天，趁著黃藥師尚未清醒，她便起床收拾好昨夜留下的殘跡，一片殷紅令她心灰意冷，而支持她繼續活下去的，只有村人的安危！“他”將村人遭遇的怪病對黃藥師細細說完，出於愛憐，黃藥師於是在百靈的帶領下，走到了那個怪病橫行的村莊——邢家莊。

黃藥師不愧為神醫聖手，開出的藥方幾日便令大多數村人恢覆了正常。然而隨著村民家人的逐漸康覆，百靈求生的意願也越來越弱，最後，終於在要返回黃府的前夜，跳河自殺！

然而這一切，黃藥師卻絲毫不知！

恰好當今的劉府家主路過那條河邊，看到一個清麗身影投河自盡，忙將其救起，並收留在劉府中，百般呵護，並向百靈提出了婚約。百靈初始百般不肯，並向劉家家主講述了自己的經歷，可劉家卻從不嫌棄，反而為她的勇氣折服，待她比往日更好！

白靈終於被他的誠心所感動，兩人最終結為伉儷。

本以為，故事到這裏便有了結局，可誰料，八個月後，百靈便產下了一個男嬰，大家對這個孩子的早產感到驚奇，劉家人自然也不例外，可劉家家主卻依然故我，對白靈依然疼愛有加，甚至對孩子也疼愛不已。

阿德本是邢家莊人，自幼與白靈一起長大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，本來兩人情投意合，兩家家長也有意令兩人結合，可後來白靈被黃藥師侮辱後，白靈無顏再見阿德。只將一紙書信留給阿德，而後，便投河自盡！

黃藥師返程時，恰好看到相貌秀麗的阿德，便故意用藥迷暈阿德，做了那茍且之事。這時阿德才突然明白，白靈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——當日白靈便是穿著自己的男裝走出了村莊——可是，一切都已經晚了，白靈早已不見了……

悲哀的接受白靈消失的消息後，阿德發誓定要為白靈報仇，於是阿德便隨黃藥師回到黃府，本打算找到機會殺死黃藥師，再自盡身亡，可是……

上天卻讓他在絕望時分，重新看到了白靈。

那時的白靈，已是為人婦為人母，他看到她抱著一個嬰兒走在集市上，對著旁邊的男人開心地笑著，他好像突然看到了希望，活下去的希望！

他偷偷跑到劉府，將從黃藥師手中尋來的超慢性毒藥一點點撒在嬰兒房內的花盆裏，這種藥只要一遇到水，便會隨水一起揮發，這樣被嬰兒吸收到體內，定會引起癥狀不明的慢性中毒。這附近的一般郎中對這種病肯定束手無策，終有一日，她會來到黃府，來到他的身邊！

於是他逼迫黃藥師為劉家公子治病，並將解藥交到黃藥師手中。

牛黃草本就是高毒性的藥草，黃藥師幾度猶豫，卻不得不在阿德的誘迫下交到了劉夫人手中。

……

可是，她卻沒有認出他來，經過兩年的非人生活，他早已不再是原來的阿德，而白靈，也不再是那個對他一片傾心的白靈，她的心中已經有了另一個人……

就在這時，黃藥師卻要移情到另一個陌生男人身上。

這樣的雙重打擊，令阿德終於失去了控制……

……

聽完阿德的述說，黃藥師面如死灰，忽的楞在了原地。他一直寵信的阿德，竟是抱著這樣的目的……那麽，那個白靈的孩子，真的是自己的骨肉嗎？

黃藥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久久不能回過神來。

屋內一片寂靜，阿德推開門沖出去，黃藥師旋即沖了出去，只剩下唐元等四人在屋裏面面相覷。沒想到這一路剛開始便看到這樣一幕，不知該說是幸事，還是不幸……

老頭坐在太師椅上不動，夢璃也便跟著不動。而唐元和楚靈看到奔出去的兩個人也楞住了，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
過了許久，才表情怪異的坐在身後的椅子上。許久無話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黃藥師與阿德一同回到黃府，兩人關系似緩和許多，但氣氛仍詭異的可怕。

“呵呵，不好意思，令大家見笑了……”黃藥師臉上帶著幾許疲憊。

“今日多謝黃藥師款待，叨擾您了……”老頭站起來，一臉正色的道謝，“天色不早了，我看我們還是早點回吧……”

本要留下夢璃的黃藥師也早已興致缺缺，亦不加以挽留，於是招呼管家送客。

四個人走出黃府，牽著馬走了一會，想著剛才那一幕，相對無言。世上故事總是如此，有的時候總是出乎人們的意料，有的時候更像是一出鬧劇，可是即便如此，生活仍要繼續，人還要繼續活著。往往活著，便是一種活著的理由。

天空不時有黑色的飛鳥掠過，劃開長空，留下一聲鳴叫。

老頭嘆口氣說，“丫頭，今天是你第一天離開山裏，外界的環境怎樣，我們先撇開不講，你是要繼續在這裏，還是隨我回山中，就由你來決定吧，老頭子老了，你長大了，你該為自己選擇想要的生活了。”

“爺爺！”夢璃吃驚的看著老頭，那個平日嘻嘻笑笑的老頭，今日卻變得這樣嚴肅，令她感覺好不自在，“爺爺，你不要我了嗎？你今天早上不是說不會怪罪我了，我已經保證不再對別人使用毒藥了，為何你又不要我了……”

“傻丫頭，爺爺哪裏說過不要你，只是你長大了，有些事情總是要經歷的，你總是隨我呆在山中，萬一老頭子不在了你怎麽辦，你那麽善良，就像你的爹娘，我不能再讓你重蹈他們的覆轍了。”老頭說完，眼中閃耀著幾點光亮。

“我的爹娘？”夢璃頭一次聽到爺爺提起自己的爹娘，在此之前，她只聽過幾個誤闖進山中的人問及她的爹娘。可是從沒有人提及，她也不去問爺爺。

“我早就料到你有一天會邁出山門，可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。”老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，將包裹在外的黑布，一層層掀開，裏面是一個精巧的荷包，還有一塊玉佩，交到夢璃手中。

“這是你爹娘要我交給你的，你要好好收著，也許有一天，你會遇到他們。”老頭聲音滄桑。

“我爹娘還活著嗎？”夢璃手捧著荷包與玉佩，眼中早已充滿淚水。

“傻丫頭，當然還活著，你爹娘武功那麽高強，怎麽會輕易離開你呢！”老頭輕輕撫摸著夢璃的頭發，愛憐的說著。

“爺爺，我想留在這裏，看看外面的人們是怎樣生活，而且，我想要找到我的爹娘……”夢璃聲音漸漸低沈下去，“他們怎麽可以不要璃兒了呢……”

“你爹娘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啊，璃兒，你要知道，你爹娘永遠都是你的爹娘，不管他們在哪裏，他們一直都是愛著你的。”老頭微笑，“而且，你小的時候，你娘可是天天抱著你的，就算胳膊抱的酸了也不肯松手，你爹想要抱抱你，你娘都不舍得，生怕他會弄疼你，你笑起來的時候啊，最像你娘了！”

“真的嗎，哪裏像？”夢璃裂開嘴笑起來，可眼淚卻一不小心流下來。

“嗯，你娘當時可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呢，你娘的眼睛，跟你的一樣，就像山間的溪水一般，清澈又明亮，頭發烏黑發亮，一下就把你爹給迷倒了，後來就有了你，沒想到你跟你娘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，當時把你爹高興壞了，天天看都看不夠。”老頭看著夢璃邊微笑邊回憶，嘴角像是盛開了一朵鮮花。

“那為什麽他們要離開我，這麽多年都不肯回來看我一下……”夢璃從沒問過這個問題，不是沒有疑惑，而是不忍讓爺爺變得難過。

“你爹娘離開的時候，你才剛滿三歲。那一年，邊境地區發生了一件事，具體什麽事情，我也不知道，只知道他們接到一封信函，便離開了家，從那以後，每年都會有書信寄回家報個平安。”老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裹，打開，裏面十幾封信，每年一封。

夢璃馬上接過來，一封一封的打開來看。

然而信上的內容都極簡單。

“父親大人膝下臺鑒：

兒與孝媳多年不曾歸家，甚至思念，然邊界一日不平，國家一日不寧，餘雖不得歸家，但心每向往之。望父多保重，念及幼女夢璃，心甚不忍，海天在望，不盡依遲。

頌祝

金安！”

落款處，幾個蒼勁有力的小篆，寫道：東方神行。

夢璃將十幾封信讀完，已是淚流滿面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